工厂龙门阵:加班风波

林一,工厂龙门阵 (第 8期 ,2014年11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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〔之一〕

今年初三就开始上班了,而且处长开会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说今年产能要翻番,看来今年生意应该比较好,大家加班也比较多才对。谁知道过了五月,反而越来越淡了,招工也少了,从每天招工到一周招两次,而且主要是女工。有时候排程也不是很满,很少连上七天的,有时候还双休、或者休三天。到了七月,还管控起加班来。

首先,领班及以上的人员,周末加班必须提前预报,加班当天上下班要到楼梯口签到。其次,加班期间,还有 HR 职员来办公室稽核,让加班的人再签一次到。第二周周三考勤出来后,会发出那些有异常的,比如,报了加班又没来,或者加班了没签到,或者只签了一次,等等。老板看到异常后,会发邮件质问相关的人,说如果再这样以后就不给加班了。

总的来说,老板对加班管控还是比较严格的。但周末他自己是基本都不加班的,有时候大概也是对那种“混加班”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。但对于工厂来讲,他们需要时不时搞一下“运动”杜绝员工“混加班”现象(比如周末稽核加班实况),来为老板节省加班费。

有稽查,就有倒霉的。这不,我们办公室的文员阿玲,上周日报了加班,结果出去玩的时候,忘记把网页关掉了。HR 职员稽核到的时候,她的电脑上还开着淘宝呢。这可是大事!当邮件发到经理那里的时候,经理面子挂不住了,严厉要求阿玲的主管辞退她。阿玲的主管先认真听完批评,然后说道:“这次是阿玲的错,我也有管教不当的责任。念在她是初犯,给她记个大过吧。”最后,老板同意了,给她记了大过,当月绩效奖金扣完(四百多),年终奖扣完(通常是一个月底薪),以后加班要更加严格管控。阿玲没办法,本来想辞职,不过想着主管那么辛苦为自己说情,而且她男朋友也在同一个部门工作,就留下来了。由于加班减少,她一个月只能拿到 2000 元的样子。

过了 9 月,我们部门拆了 3 条线,预计 12 月份夜班要全部拆掉。产线拆了,人就分散到其它线别,这样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招工了。现在单少,产线经常要下早班(5 点就下班,不加班),对于报加班控制得很严,就算要处理异常,也最多留 5 个人下来。加班少了,相应工资就少。虽然说不那么缺人了,但领班们还是不敢随便批人离职,不然形成风气,人走光了,谁来干活呀!不过这也挡不住工人离开,上个月,就有将近一半的人离职,走的是非正常途径:自离。

〔之二〕

最近订单不多,生产还算比较顺,办公室职员们也比较闲。文员都跟产线员工一样,拿 1320 元的底薪,如果考了上岗证,就有一百多的岗位津贴。但产线员工加班基本上还是比较有保障的,而办公室职员则相对比较清闲,很多时候不加班也可以把事情做完。问题是,如果不加班,工资就只有一千多,恐怕没有人愿意干。于是,文员通常每天都加个两小时,周末加一到两天。管得比较严的时候,大家都还比较谨慎,加班时通常都在办公室,哪怕无所事事地玩手机、聊天。

老板最近对加班查得不是很严,虽然有时候管理们也发邮件重申一下要控制加班,但正儿八经地查就很少了。有两个文员连续两周都是周末报了加班,打了卡又跑出去吃饭甚至逛街,一连几个小时都没在厂里。有人还告诫过她们:“你们这样早晚被抓到”。可她们都不太在意。结果,周一的时候,“老板专用”(跟老板特别亲密的一个女职员)发出邮件来,要求以后加班必须写清楚原因,主管们要清楚自己员工的工作量及需要加班的时间,并进行管控。还单独给那两个“混”加班的员工发邮件,要求她们每天下午四点前必须发邮件给她报加班,并说明加班理由。

这天下午她们俩发邮件给“老板专用”报加班,加班理由是:“处理异常,跑单”。“老板专用”回邮件说,加班原因要写具体。两个人非常无奈,回复说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呢,每天都是处理那些异常啊,跑单啊”。最后她没再回复什么——总不能太强硬地拒绝人家报加班吧。后来她们偷偷地跟我说“都是阿珍(另一个文员)那个贱人,跑去跟‘老板专用’告状,说我们混加班!”中午吃饭时,助理也很委屈地说,我几百年不加一次班,那天加了半天,就收到这样的邮件,好像我也是来混加班似的。我告诉她其实那个邮件是针对两个文员的,她才明白。我们几个基本形成一致意见,觉得阿珍这个人偷偷告状,很坏,要远离。大家都是打工的,工资又这么低,容易吗!

话说这个阿珍虽然也是个文员,大专毕业,相比另外几个高中、中专的文员来说文化程度还算比较高,有点心比天高的样子。刚来的时候是实习生,学东西又慢,态度还很差。因为做文员很多时候是要帮产线和其他职员做一些事情的,她总是不耐烦,还老是出错,大家对她都没什么好感。她的年纪相对其他几个文员来说还算大的,但总是戴个蝴蝶压发带,尖着个嗓门说话,时而卖萌装乖,时而高傲冷漠。当然,一般笑脸都是给领导的,冷脸都是给跟她一样或比她低级的员工的。办公室女孩子本来就分为两拨,一拨是“老板专用”,每天跟老板形影不离,一拨是我们另外几个女职员和文员,吃饭什么的往往一起行动。阿珍估计也想跟老板们一起,不过老板总是跟“专用”在一起,她也插不进去,只好往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插。不过大家都不爱搭理她。

加班这事弄得两个文员又郁闷又尴尬,有时候也想着不加班算了,不过就一天没报,工作得继续,工资也要挣啊,除非真的不想干了。这不,今晚还是报了加班。不过“老板专用”还是“顺便”提醒了一下:确认加班的时候也要发给邮件给她。正常程序是加班前要提前预报,加完班要把实际加班的时间告诉文员进行确认,不过“老板专用”的特权是不容质疑的,所以她们也就照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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